吕文扬揉了揉酸痛的后颈，电脑屏幕的蓝光在深夜的办公室里格外刺眼。手机突然震动起来，屏幕上显示着段元的名字。
"喂？"吕文扬接起电话，声音里带着工作一天的疲惫。
"老地方，来不来？"段元的声音比平时低沉，背景音是模糊的爵士乐。
吕文扬看了眼手表，凌晨十二点半。"又加班到这么晚？"他问道，同时已经开始收拾公文包。
"项目刚结束，想喝一杯。"段元顿了顿，"陪我一会儿？"
"半小时后到。"吕文扬挂断电话，将最后一份文件塞进包里。
元诚清吧藏在一条不起眼的小巷深处，木质招牌在夜风中轻轻摇晃。推开门，温暖的光线和淡淡的威士忌香气扑面而来。吧台后，老板老元正在擦拭玻璃杯，见到吕文扬便点头示意。
展开剩余85%"段先生在老位置。"老元说着，已经拿出吕文扬常喝的那款金酒。
角落里，段元正盯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发呆。他穿着皱巴巴的衬衫，领带松散地挂在脖子上，黑眼圈在昏暗灯光下更加明显。
"这次又是什么理由？"吕文扬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，老元适时地放下一杯加冰的金汤力。
段元抬起头，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："需要理由才能找你喝酒？"
"上周是项目延期，上上周是客户难缠，再上次——"
"停停停，"段元举起双手投降，"这次不一样。"他转动着酒杯，冰块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吕文扬等着他继续，同时环顾四周。元诚清吧的装潢十年如一日——深色木质家具，墙上挂着几幅抽象油画，角落里那台老式唱片机总是播放着慵懒的蓝调。这里不像其他酒吧那样喧闹，来的大多是熟客，三三两两地低声交谈。
"我见到她了。"段元突然说。
吕文扬挑眉："前女友？"
段元点点头，仰头灌下一大口威士忌。"在客户公司楼下，她牵着一个男人的手。"他苦笑着，"三年了，我以为自己早就放下了。"
老元悄无声息地送来一碟坚果，又退回吧台。吕文扬注意到段元的手指在轻微颤抖，这是他从大学时代就有的习惯——紧张或情绪激动时就会这样。
"你当初分手时说过，你们不合适。"吕文扬谨慎地选择着词语。
"是啊，我说她太感性，我太理性。"段元自嘲地笑了，"现在想想，可能是我太自以为是了。"
吕文扬没有立即回应。他太了解段元了——表面洒脱，内心却比谁都敏感。大学时那个在辩论赛上意气风发的段元，和现在这个被生活磨平棱角的男人判若两人。
"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来这里吗？"吕文扬转移话题，"你刚拿到第一笔奖金，非要请客。"
段元的眼睛亮了起来："你点了最便宜的生啤，我说你扫兴，结果你自己偷偷把钱塞给了门口卖花的老人。"
"那是因为——"
"因为你看到那老人像你爷爷，我知道。"段元笑着摇头，"十年了，你还是这样，表面冷冰冰，心里比谁都软。"
两人碰杯，酒精带来的暖意渐渐驱散了深夜的寒意。吕文扬看着段元放松下来的表情，暗自松了口气。这就是他们友谊的默契——不需要太多言语，一个话题转换就能让对方从情绪低谷中暂时抽离。
"说真的，你工作怎么样？"段元问道，"听说你们公司最近在裁员？"
吕文扬耸耸肩："暂时安全。不过连续加班三周了，今天终于把那个并购案搞定。"
"所以你才一副被榨干的样子。"段元坏笑着，"要不要考虑跳槽？我们公司正在招法务。"
"然后每天和你大眼瞪小眼？算了吧。"吕文扬嘴上这么说，心里却感到一阵温暖。段元总是这样，在自己最需要时出现，无论是工作建议还是深夜的一杯酒。
老元走过来，询问是否还需要什么。段元又要了一杯威士忌，吕文扬则点了杯温水——他知道自己得保持清醒，毕竟明天还有早会。
"其实我挺羡慕你的，"段元突然说，"永远这么...稳定。"
吕文扬挑眉："你是说我无聊吧？"
"不，我是说你知道自己要什么。"段元的声音低沉下来，"我这几年一直在追逐些什么，却说不清那到底是什么。升职、加薪、买房...然后呢？"
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开始下了，雨滴敲打着玻璃窗，与店内的爵士乐奇异地融合在一起。吕文扬想起大学时，他们曾在下雨的夜晚狂奔回宿舍，段元大声唱着跑调的歌，引来路人侧目。那时的他们，以为未来充满无限可能。
"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节奏。"吕文扬最终说道，"你只是需要时间想清楚。"
段元盯着酒杯，轻声说："有时候我觉得时间过得太快，一眨眼就三十多岁了。"
"而有时候又觉得太慢，比如现在听你感慨人生。"吕文扬故意揶揄道，换来段元的一个白眼。
两人相视而笑，十年的友谊在这一刻显得如此珍贵。老元送来了段元的第二杯酒，还有一盘免费的小食——这是对常客的特殊照顾。
雨势渐大，店里的客人陆续离开。凌晨两点，吕文扬看了看表："该走了，明天还要上班。"
段元点点头，却坐着没动。吕文扬知道他有话要说，耐心等待着。
"谢谢你，"段元最终开口，"总是听我发牢骚。"
"彼此彼此。"吕文扬站起身，"上周是谁听我抱怨房东涨房租的？"
段元笑着站起来，脚步有些不稳。吕文扬扶住他的胳膊，向老元道别。推开门的瞬间，冷风夹着雨水扑面而来。
"伞呢？"吕文扬皱眉。
"忘在办公室了。"段元满不在乎地说，径直走进雨中。
吕文扬叹了口气，脱下外套举过头顶追上去。雨水打湿了他的衬衫，凉意渗透到皮肤。段元却突然在雨中停下，转身面对吕文扬。
"其实我今天辞职了。"他说，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，分不清是雨还是泪。
吕文扬愣住了："什么？"
"我想重新开始。"段元的眼睛在雨中闪闪发亮，"去旅行，写那本一直想写的小说，或者学摄影...总之，不再为别人的期待活着。"
吕文扬想说这太冲动，想说应该先找好下家，但看着段元脸上久违的释然，他只是点了点头："如果需要推荐信，随时找我。"
段元突然上前一步，给了吕文扬一个湿漉漉的拥抱。吕文扬僵了一下，随后轻轻拍了拍好友的背。
"走吧，"吕文扬说，"我送你回家。"
两人在雨中并肩而行，像大学时代无数次做过的那样。元诚清吧的灯光在他们身后渐渐模糊，但吕文扬知道，不久后的某个夜晚，他们又会坐在那个熟悉的角落，分享各自生活中的喜怒哀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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